2014年7月22日星期二

文明:可比不可比之间

文明:可比不可比之间


    文明有无优劣之分,文化有无先进和落后之
说,近来又出现了纷扰。在西化派学人看来,西方
文明的优秀,中国固有文化的落后是无疑的,唯有
执西方文明学而习之,方能迎头赶上,不致有亡国
灭种、开除球籍之危险。而在国粹派君视之,则
文明无优劣之分,西方有它的科学,东方也自有它
的道德精神,这一意见于90年代甚嚣尘上。
    如果把文明中的每一部分都视作文明、文化.
则我认为应有可比、不可比,与可比不可比三种。
    可比,东西方人的竞技体育,如足球、乒乓、棋
艺,可见出高下。
    不可比,生活艺术中的一部分。如中餐、西
餐,使用筷子和刀叉孰优孰劣?
    可比与不可比之间的东西则太多了,如文学、
戏剧等等。
    有人认为,观一国文明程度,但看其学校、医
院与监狱。
  我觉得,其实最应比较的就是政治、法律、教育等体系。 
    谈论东西方政治比较的书大约车载斗量。从最早的伏尔泰
与孟德斯鸠截然不同的观点,歌德与黑格尔不同的结论,东方在
西方人眼中一会儿美好无比,一会儿愚睬异常,但自1841年战
争,天朝一击即溃之后(或许这之前已经出现了鄙视东方的风
),东方的黑暗面逐渐暴露无疑。 
    作为深受东方奴性文化之害的青年,我无疑是同意盂德斯
鸠、黑格尔对中国传统的判断的.但同时,我觉得伏尔泰诸人的
观察也不无道理,科举制在人类选才之途上并非最坏的,有时颇
具长处,它至少具备形式上的公正,它的游戏规则是好的,尽管
游戏内容有些蹩脚。帝制时代选拔人才的形式上的公正,皇帝
对家天下的负责态度,是极权时代所不具备的,难怪愤怒的青年
学人日:这样的民族,不但不配民主,连帝制也不配。  
    “全盘西化”的先驱和前辈陈序经大胆指出:“一部孔子的菁
华的《论语》,一部孟子的菁华的《孟子》,西~句。东一句,这里一
个意思,那里一个意思,意思既不连贯,词句也没相接。”并且称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与孔孟“高下易见”。如此反对孔孟的前辈
1967年死去,据《走出东方》一书序中说:陈“十年浩劫中遭受
诬陷与迫害,含冤逝世”。然而读这段文字,叉不禁让后世明理
之人犯疑,遭受谁的诬陷和迫害呢?怎样含冤而死,是棒打死的
还是批斗死的,没有交待,——这大概正是历史“宜粗不宜细”的
妙用吧!另一西化青年则更进一步:“中国人缺乏创造力,以哲
学而言,西方有最好的经验主义哲学家,思辩哲学家、宗教哲学
家,非理性哲学家和逻辑学者,……中国人有什么?中国只有一
堆非驴非马的大杂烩。”这番话当然像乌鸦聒噪般刺耳。  
    尽管在东西方人的部分生活领域,是无法比较的,比方说太
极拳与铁人三项、喝茶与喝咖啡、握手与作揖,长袍与西服等不可比,
但另一部分生活还是可以比较。比方说分餐制的卫生、AA
制的节约资源等等。
    而在文化领域,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就可以与孔盂比一比.
洛克、孟德斯鸠、亚当斯密也可与程朱、王阳明比一比,正如一位
中国青年学人所言:“一个只能诞生诸葛亮,范进的教育系统无
法同诞生牛顿、笛卡尔的教育系统相比。”一个奴才遍地的古代
社会(至今古装电视剧中演的仍是奴才喳喳有声的剧目)是无法
与一个现代公民社会相比的,一个只知忠君的国度是无法与分
权制衡社会相比的。
    人们在为极权政治辩护时,常认为极权政府能组织人力于
大事,能推动现代化,而事实是,极权政治具有腐蚀一切的力量,
它也许能造出最尖端的武器,却无法使人民富裕、自由、尊严,而
极权的狂热倾向把人类推向战争边缘。
    比较东西方政治,比较英美现代民主与东方专制主义,不应
是国际骂街式的互相找贫民窟。民主社会指责专制社会没有游
戏规则,是极权铁幕;专制社会则指责开放社会的民主是虚伪
的,是用金钱砌就的议会民主。
  稍有智商的人也能分辨这两种语言系统的真伪,请看一则
笑话——
    美国人:“我们有自由,我们可以在大街上骂总统。”
    苏联人:“我们也有自由呀!我们也可以在大街上骂美国总
统呀!
    笑话当然用不着讲出下文:苏联人没有胆子骂勃列日涅夫,
骂了,就准备去古拉格吧!
  这就是东西方之不同,千言万语不如这一则笑话。东方没
有自我批判的动力,它建立在虚伪的颂扬之上,背后是恐怖的铁
幕。西方永远有自我批判的动力,它表面上虽乱哄哄,传媒也公开
自己的黑暗面,社会却有前进的动力。  
    再看法律系统的比较:  
    笼统地说东方重人治是不够准确的,准确地说,东方专制是
靠皇权、独裁、传统、风俗、愚昧维持的。不仅“朕即法律”,而且
有很多不成文法和随意法,大清也有很多典律,但并不能说就走
向法治了。  
    司法、立法均不能独立是东方停滞、人民生活屈从、恐怖的
根源。1911年前行政长官兼司法官,1911年后则是司法官听命
于行政长官。  
    林语堂曾云:中国人急需《半部韩非治天下》,实则统治者一
直是半部《论语》半部《韩非》兼治天下,又打又杀,又哄又吓。与
法治又沽得了什么边儿呢
    东方文化传统对人从来是不关心的,对个体生命权益是不
尊重的。试看西人的“无罪推定”原则,和东方传统社会的“欲加
之罪,何患无辞”风气。美人“你有权保持沉默”和律师制度,“宁
可放过三千,不可冤枉一个”,确实提供了保障个人权益的可操
作途径。  
    西方抗辩式法庭程序标明了一种真正的游戏规则。既然月
类无法臻于完美,最公正,那么,抗辫式审判是比较接近公正嘲
    世纪末黄昏,帝都大风又起。风尘中,忙忙碌碌的人群疲于
奔命的旅途。那些蝇营狗苟的学者作家、钻营庸碌的记者编辑,
面上红润的血色,嘴上唾沫飞溅,……古国的时空就这么停滞在
世纪某一刻。  
    而我,还坐在这里写这些文字,为这年迈的“文明”把脉,动
哭无声,无泪,长啸无梦,无路……  

  不知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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