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封闭的笑柄

文化封闭的笑柄

16世纪时，日本的武人丰臣秀吉(1536—1598年)权势炙人。当时有一个大阪商人为了讨好他，向他进贡了一个从菲律宾舶来的英国制的壶。因为壶制作精美，秀吉日夜把玩，爱不释手，后来又把这壶赏给一位有战功的将领。将领也是受宠若惊，珍爱无比，当作传家宝一样世代相传。直到德川时代，日本国门打开后，才知道这日夜把玩、被当做传家宝的壶，竟然是洋人的夜壶!  商人从这个故事中看出了壶的价值——物以稀为贵；而作为文化工作者的我，也看出了壶的价值——文化封闭的笑柄。然而我们且慢只嘲笑丰臣秀吉和那位将领，我们更应该检讨我们是不是也一不留神成了丰臣秀吉和那将领，是不是也日夜把玩过形形色色的文化“夜壶”?  50年代，我们曾经一边倒地各行各业学苏联。当时协和医院有位教授说：“我看我们协和医院的水平比苏联高，苏联应该学咱们才对。”结果被打成了右派，吃尽了苦头。实际上当时协和医院的水平确实比苏联高，教授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那些奋力批斗教授的人们是不是拿着一把北方大国的文化“夜壶”赏玩不已?

又到世纪末，人们在怀旧。这当中当然也有很美好的感情与人性，但是我们有些人是不是也曾把过去封闭时代的文化笑柄当珍稀把玩自赏?比方说，“文革”的一些样板戏，比方说，70年代国门初开时引进的东欧电影——坦率地说，那些电影在艺术和娱乐价值上都非上品，因为我们封闭惯了，简直是把世界电影的三流货、四流货当作电影艺术瑰宝。如果是这种怀旧，那么可以说只有感性，毫无理性。

往事远矣。在呼唤开放的今天，在中国走向法治国家的道路上，在迫切需要增强公民意识的时代，我们的电视剧是不是太赶不上趟了?打开电视，十有八个频道的电视剧是帝王将相、奴才太监、侠客强人、宫女嫔妃，奴才们的磕头声、请安声、谄笑声不绝于耳，我们是不是太看重玄烨(康熙)、弘历(乾隆)那些皇帝们的祖传夜壶了?

留神，当心，我们离丰臣秀吉的境界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