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蔷薇园
1.
在波斯诗人萨迪的蔷薇园荒芜了多年之后,
我开辟了一块自己的园地,种上我喜爱的花草。
我的灵魂穿越黑夜,我的脚步跨过荒原,我目睹了
太多的黑色悲喜剧,写出了太多的恶之花,现在我
疲惫不堪,我不再需要语言的长矛和匕首,我渴望
微风吹过蔷薇园。
2.
在路上,我听见人们说:“你可以嘲笑一个君
王的富有,但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但我不
知道,当一个君王也被人吹捧为诗人时,我该嘲笑
他什么?或者一个贫穷的人自封为诗人,我也不
知道该嘲笑他什么?
3.
再一次,我渴求精美的语言,雄奇的语言。即使听不到
如雷云阵阵轰鸣般的语言,也应听到像阳光下的针尖
一样闪亮的语言。但是我却常常看到腐朽的语言,它们有的像
枯树上结出的毒蘑菇,有的干脆就生了蛆。在北方街道的小吃
摊上,人们明知油锅里油的年头久远,街上灰尘飞扬,但还是要
去吃那老油条。
4.
没有自由的祖国是不幸的,没有祖国的自由也是不幸的。
因此那些流亡者背负着双重的不幸,他们的祖国既不自由.
而他们更得逃离祖国。
但那些流亡者又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不再需要向独裁者出
卖灵魂。
没有灵魂的人是最不幸的,他们像狗一样地活着却不知道
自己的身份。
5.
老迈帝国的特征并不在文化,而在年龄。仅仅看年龄就可
知一个国家的老迈程度。
国际上也常常开一些没名堂的侃爷大会。老迈国派代表很
有意思。别的国家派青年去,他们能派中年,别的国家派中年
去,他们能派老年去,那么,国际老年大会的召开,他们岂不要派
木乃伊去?
或者国际召开一次青年学生的联谊大会,他们能派得出一
些老得连泡妞的激情都没有的男人、老得丑得没人来泡的女人
去,这种幽默的智商也算高得惊人了。
6.
着急!这是年轻人的一个特征。
急功名未立,事业未成。急现代化进程太慢,急开放的速度
不够。急情侣之不至,情书之不来。
不急。这是老去的一个重要心理特征。急也没用。
尤其不急听死神温柔的敲门声。你越不急,他就越可能迟
来。
这才是延年益寿的秘诀。不急,非肥肉、长生酒之类可以比
得。
7.
古今文人很懂生活情趣,“不亦快哉”屡作不绝。
金圣叹:“野地迎风小便,不亦快哉!生一癞疮于私处,时时
关门呼热汤澡之,不亦快哉!”整个一自虐狂乎?
李敖:“他年尿尿于五湖四海,不亦快哉!”整个被压抑得变
态。
流亡者如布罗茨基辈已能尿尿于五湖四海,但也无法快哉。
倒是马尔克斯、彼特里之流,在他们的小说《族长的没落》、
《独裁者的葬礼》中展示了人类最高的不亦快哉——老独裁者被
时间的渔网捞走后,不亦快哉!
自由之风吹过蔷薇园,不亦快哉!
8.
不要再吹捧司马迁和他的《史记》,不要再吹捧雄才大略心
狠手辣的刘彻和他的阉割术,更不要再吹捧对历史学家下手的
那柄小小的刀子。帝国是否刀斧手太少,如果割的人多一点,我们可能不止有
一位历史学家、一部《史记》嘛!
帝国的阉人不够繁荣,所以帝国的历史学才凋零至此呀!
为了再诞生一部《史记》.我们的刀子必须再寻找一个孩子
的下部下手。
9.
林语堂又在调侃党国的要员了。他难道不知道调侃即调戏
的代名词吗?他居然又在文章中调戏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
胡称什么阎大哥、蒋同志、冯老弟(见林语堂《作文六诀》),而居
然没有人把老林捉拿,更未将他阉割。
这使他的文章还有一丝丝阳气。而这点阳气也就是林子自
吹的幽默.
10.
我已浪费了太多的语言,像农人浪费了太多的粮食。我本
来是想在世纪的微风吹拂下,为朋友们献上几朵鲜花,但是常常
是花朵零落,只剩下刺了。种刺的生涯浪费了我的青春,所以我
不是一个好的园丁。当微风吹过蔷薇园的时候,我目睹园内的
枯枝硬刺,总有那么几丝伤感。但我并不绝望,因为我还年轻。
我还可以等待下一个春天,去种植我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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