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7日星期四

超越讲真话



超越讲真话


    幼儿园老师也提倡讲真话,可孩子们讲来讲
去,毕竟是孩子的真话。
    20年来,一些文坛长老们常常将“讲真
话”挂在嘴边。这其中大约有少散是真诚的,也力
图讲一些“真话”;但更多的只不过是一种标榜罢
了。因为20年里,让我们青年有目共睹的是:他
们仅仅是嘴上说说“讲真话”,文章中写写“讲真
话”,可他们到底讲了些什么“真话”呢?
    20年来,我们已渐渐不再对文坛长老们抱
任何希望与幻想。无论是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还
是他们的认识层次,都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讲什么真
话。对“致命的真话”还可能敬而远之。他们倒是
善于讲些无关痛痒的“真话”。对这样的文坛男前
辈、女前辈,坦率地说,我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情,
看他()们笙歌吹打。锣鼓喧天,涂脂抹粉,演些
。老莱子娱亲”的剧目。
    这些男女文坛长老们从生计出发的战略考虑、
卑劣人格,使他们不可能讲什么真话,本文不打算
再探讨。我讲的是他们的认识层面,既不可能讲什
么真话,也不可能做到比“讲真话”更出色。
  两种层欢的“真话”:
  直观的、感性的、低级的——“我今天吃饭
了”、“人是要死的”、“这棵树是绿色的”、
“我喜欢苹果”、“我讨厌寒夜”、“我饿”……
等等。这种讲真话层次太低了,但人类有时连这种
低层次的真话,也不能讲,人类确实太可悲了。比
方说.在一个“残忍的大地上铺满虚假的欢笑,空
气中飘满谎言无耻的绚丽”的时空里,在一个“形
势大好、大好、大大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
岁”的古国里.你表达“我饿……”的话是断断不
行的,尽管你形销骨立、形容枯槁,你得说你:
“丰衣足食、红光满面、无比振奋”才行。
    文坛长老们提倡“讲真话”,从善意角度讲,
能达到这一层次已经不错了。
    第二层次是对真理的探寻,由于事物是复杂
的,并不都是“树是绿的”、“糖是甜的”如此简
单判断。连“地球是圆的”、“地球围太阳转”这
些判断,也付出了多少代人的努力和鲜血。
    还有比自然科学的判断更复杂的,那就是社会
问题的价值判断。持不同观点的人都会自认为是在
讲真话,别人在说假话。
    以奥斯维辛、古拉格等事件讲,至少有如下几
种价值判断——
    1.奥斯维辛、古拉格是好的。(掌控奥斯维
辛、古拉格者的真话。)
    2.奥斯维辛、古拉格有好有坏。(与这两者没
有切身利益者)
    3.奥斯维辛、古拉格是坏的。(受害者)
    对于奥斯维辛、古拉格的原因,同样有几种不
同的判断——
    1.奥斯维辛、古拉格是由一小撮坏人、奸臣
所造成的。
    2.奥斯维辛、古拉格是由暴君们所造成的。
    3.奥斯维辛、古拉格是集体疯狂、集体愚昧
的结晶。
    可以说.不同认识、不同利益者出于自己的考
虑、目的,都会选择其中之一。我想问文坛长老
们:希特勒们在干坏事,进行残害人类时,他们何
尝说自己的话是假话?那是真得不得了,绝对真
理,终横真理,唯一真理。
    例如被广为吹嘘的一部长老散文集。对文革罪
行的判断就是“万恶的四人帮”造成了这一切。在
我看来,就不是“真话”。“四人帮”罪恶滔天,
造孽无数是无疑的,但也不是“四个人”或“十个
人”就造成了全部罪恶嘛。当雅斯贝尔斯称“每个
德国人都是有罪的”,也许他们反思纳粹运动就深
刻得多、真实得多,而把所有暴行都推到四个人身
上,就洗去了不少人手上(比如红卫兵)也沾过的鲜
血,因而也无法正确、全面认识文革。
    只有一个幼稚的民族、迟滞的思维空间里,才
会喋喋于“讲真话”。不仅因为古久先生几千年的
陈年流水簿子上的“吃人”已被偷梁换柱,置换为
“文明”、“国粹”,而且由于从来没有一种鼓励
讲真话的机制。
    我们理解文明古国的事物,得从另一角度去考
虑。说要“禁止什么”,就是什么“禁而不止”.
说要“提倡什么”,就是什么“提而不倡”;说要
  “落实什么”,一定是什么“落而不实”;说要抓
紧什么,一定是什么“抓而不紧”。一个已经在讲
真话的民族、国度,用不着文人们大喊“要讲真
话”,因为文人们在讲真话;只有一个不讲真话、
爱讲假话的民族、国度,文人们不讲真话,而在叫
嚷“要讲真话”。
    “讲真话”的提出,还基于天真的理性主义判
断:真话只要去讲,而不需去发现、探索。真话能
被少数知识天才、全才掌握。“讲真话”的人讲的
就是真话,别人讲的是假话。从谁主宰权力就主宰
真假的鉴别,进化到谁学问大,就主宰真假的鉴
别。
    而批判理性主义认为:知识不是固定的。可以
交流,可以扩展,但不可能完全集中于个别人或个
别机构手中,不能被个别人所完全掌握。承认无知
的不可避免性。承认可错性。主张宽容。(霍伊(
由主义政治哲学)三联版)
    所以在“讲真话”近20年后,我的意见是:
    仅仅“讲真话”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讲
话”,大家都有机会讲话,而不至于讲了什么话后
提心吊胆。能讲话比讲真话更重要的(这种讲话当
然不是茶余饭后的家庭闲话、砍山、聊天,而是一
种不受国界、种族限制的通过任何传媒表达自己观
点的自由。)    同时,应该再次重温约翰·穆勒的名言:不仅
应允许正确的意见存在,也应允许错误的意见存
在。
    真话决不是能“讲出来”的,  “真话”是必须
千寻万索,艰难发现的。
    真话也不是上嘴皮搭下嘴皮那般轻松的。真话
有时是要用鲜血染红的,以生命去书写的。
    中国的文坛长老们,或许在20年前,你们刚
提出此一观念时,确有震聋发聩之功;而回首20
年来的旅途,你们中的有些人,太令我们青年人为

你们感到羞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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