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无时刻表

人生有无时刻表

1991年秋天，枫叶正红的季节，我在山区煤矿锻炼。有一天下午阳光灿烂，我们几个弟兄在宿舍里怎么也睡不着午觉。我提议去爬一爬后面那座大山，只得到小杨一个人的回应。于是我和小杨穿着煤矿里发的工作服，换了球鞋，就从山下的小路朝上摸去。

山上的小径越走越窄，两边尽是些矮小灌木上的毛毛刺。我们在山脚下的时候，估摸着这山海拔可能也就凡百米，不一会儿就登到山顶，然后就可以“一览众山小”了。那时，看看山那边、看看平原的尽头的欲望充斥心间。但是我们就是没有估计到：爬一座不知名并且不高的小山也有它的难度。因为越到山顶，就越没有路。而更糟糕的是：我们错误地计算了时间，以为能很快爬上去很快下来，但是我们开始上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秋天的白昼一日短似一日，等我们离山顶还有～段距离时，惊回首，一看红日已经开始西斜，并且坠入云层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估计如果还要爬上山顶的话，肯定用不着下到半山腰，天就得全黑，而我们身上连打火机都没有。于是决定放弃登顶，下山。但是原来上山的那条路也找不到了。两个小伙子只好像袋鼠一样在山间跳跃，好一会儿，才算寻到下山的道路。等到我们到了山下，天已经全黑，矿山中的灯都已经亮起来了。

那年秋天我还年轻得像把嫩草，最美好的年华随矿山间吹来的夹带煤灰的大风远去。那些年我被失败的阴影笼罩着，爬一座小山失败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我没能看到山那边的景色，甚至不知道山那边依然是山，或者是平原?10年转眼就过去了。我也经历了更多的人和事。我常常想：或许那天没能登上山顶放眼远望，是个永久的遗憾?或许如果那天我们能早些上山，就不至于有后来怕天黑摸不到归途的狼狈?

那一年的宝贵光阴，永久地留给了山峦。那些秋天田野上的炊烟，那些黄昏时分的狗吠，那些黎明时刻的鸡鸣，想必还和从前一样。而10年间，一个人发生多大变化?变化是不是如自己计划的一样?我只能说：有些梦想失落了，有些梦想无情地破灭了，有些梦想实现了并且比设计的更好。人是最不经熬的东西，熬着熬着就老了，岁月流逝得让人心痛。

在山峦间出没的日子，我不仅从一个矿转到另一个矿，搭乘长途车和郊区列车也是常事。没有故乡的人注定只能漂泊。我想：人生不也就是一次漫长的旅行吗?痛苦与孤寂是绵长的，喜悦与狂欢是短暂的。当我们到达一个旅站后，新的旅站又在前方。问题是：有很多人一辈子的旅行速度是那样慢，被无数事情干扰，被自身的倦怠耽误，还没有体会到成功到达目的地的快活，人就已经老了，如同我们没有爬到山顶天就已经昏暗下来。

人生是需要有时刻表的。不能在一定的时间段完成一项工作，一生可能永远完成不了。并且前面的工作没完成又会延误后面的工作。俄国有位政治家说过一句话：“谁是生活的迟到者，生活就会惩罚谁。”而问题是：我们中的许多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生活的迟到者，生活将怎样来惩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