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9日星期六

纳粹疯人国


纳粹疯人国


     疯人国与疯人院的唯一区别是,疯人院的院长
  是清醒的,而疯人国的国长比国民更疯。

    让我们来看一看这样的画面吧。
  旌旗猎猎,排列整齐的军人威武雄壮,齐步前
  进的声音震撼人心,群众夹道欢呼,鲜花如雨,热
    让我们来看一看这段文字吧!
  “……在这三十多年中唯一指导着我全部思
  想动和生活的是我对人民的热爱和忠诚。这种
  热爱和忠诚给了我力量,使我能够作出人世间最艰难
  的决定……我的所有财物,不论其价值多少,都
  属于党,如果党不存在了,就归国家……”
     看着这样的画面与这样的文字,你或许会为之心
  醉神迷,但是如果你知道这是纳粹党组织的游行和纳
  粹党魁希特勒的政治遗瞩,你一定会避之如蛇蝎。
  然而,正是这些貌如美女实则蛇蝎的玩艺儿,
  使当年的德意志大众如痴如醉,奉若神灵。希特勒
  和纳粹一定给德国民众施了什么魔法,使他们万民
  如蚁般追随元首,抑或这芸芸众生胸中早埋藏了一
  颗颗邪恶的种子,希特勒和纳粹只不过适时地施了些雨水和空气罢了,这种魔法就是极权主义和民族
主义,这颗种子就是弗洛姆所说的“逃避自由”的
本能。
    1996年夏天,我花了1个月时间,研读威廉
·夏伊勒的历史作品<第三帝国的兴亡>。这本书
以翔实的史料推倒了我们自中学以来就接受的教科
书的看法。比方说,里宾特洛甫与莫洛托夫的谈
判,德苏条约,斯大林与希特勒的默契,瓜分波
兰,苏联如何攫取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
如何要夺取罗马尼亚的领土……更重要的是,威廉
·夏伊勒以第一手材料,抽丝剥茧式地描述了极权
主义的魔法,剥脱了极权主义的迷彩。
    一般而言,愚昧落后的民族特别容易盲从迷信
领袖,也相信善恶对立、水火不容,光明之神与黑
暗之神不共戴天。而德意志虽有贝多芬、歌德等艺
术巨匠,也有黑格尔、尼采、叔本华、康德等哲
人,但德意志民族在政治学思辨上从来是要拜英、
法、美三民族的下风的。在探索民主政治与尊重个
人自由方面,英国有洛克、弥尔顿、亚当·斯密、
约翰·穆勒等传统,法国有一位主张分权与制衡的
孟德斯鸠,而美国的开国思想家们如杰佛逊、麦迪
逊、汉密尔顿更是对自由与制约权力有独到见解。
德意志民族在此相形见绌。智慧如不用在适当的地
方,它比愚蠢所造成的灾祸更大。
如果我们从世界极权主义的广阔视野来看待凡
尔赛和约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现它确实是民主的
灾星,极权主义的福音。在德国,凡尔赛和约致使
德意志的民族主义勃兴,纳粹党乘风而起,最后.
魏玛共和国终结,代之以纳粹党的极权、专制、独裁。
    这样评价极权主义的来源当然并不完整,除了
为民族仇恨支配的大众外,还有德国人民习惯了的
奴性。
    魏玛共和国自然有不少弊病,但是它毕竟是一
种较为民主的体制。艾尔·史密斯说:  “民主的弊
病只能用更多的民主来治疗。’’
    但是很不幸,德国人用极权、专制、独裁来治
疗民主之病,治疗的结果是怎么样呢?很快你们就
能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看到了。
    极权主义的理论有时秉承农业文明的忠好贤愚
论,有时秉承阶级一民族的划分法。如战争罪行是
少数统治者、剥削阶级造成的,人民无罪。是这样
的吗?!
    当南京城陷落,大批中国平民被枪杀时,难道
举国欢庆,东京沸腾的不是那个岛国的人民吗?
捷克斯洛伐克、渡兰在闪电战中灭亡,激动、狂欢
的不是德国人民吗?
    如果人民不屈服于极权、独裁,谁又能使之屈
?如果人民不述醉于极权、穷兵黩武、愚昧排
外,谁又能使之迷醉?
    我想起了“人民”这个词,是如何玩弄于极权
主义者、独裁者手上。德国纳粹的“人民法庭”上  处死的那些抵抗战士,自然,不能被当时大多数人
  视为“人民”,而是人民的敌人和渣滓。
    在极权主义国家,  “国家”也作为一个神圣不
  可侵犯的名词。  “国家社会主义’’的Nation,既可
  译为中文中的“国家”,亦可译为民族(汉语中的
  “国家”是一极笼统的名词,不像英语中的State
  NationCountry能分指政权、民族、土地家园)。希
  特勒曾自命为人民的代言人、指路人、最高法官、
  国家的象征——“在这个时候,我要对德国人民
  的命运负责,因此我是德国人民的最高法官。将来
  人人都必须知道,如果有人竟敢举起手来打击国
  家,那末他的下场肯定是死路一条。’’这种“天人
  合一”的神化身份与亚非拉大地上成群结队的独裁
  者何其相似耳!这些“伟人”们无一不是民族的救
  星、人民的指路人、国家的导师领袖、天然的和最
  高的、神圣的、不可变更的元首。
    越是民族主义之火红红燃烧时,越是民主和个
人自由在黑暗中沉睡的季节。越是一个民族最需要
救星时,这个民族越是正处于最深的深渊中。而当
民族的救星执掌国家大权时,你们又可以看到.
  “救星”与“灾星”是同一名词。
    威廉‘夏伊勒的这部百万言的巨著不是一部普
通的王朝盛衰史,而是透着对极权主义的文化、心
理的分析。
    作为记者的威廉·夏伊勒在1934年,发现绝大多数德国人并不在乎个人自由被剥夺,并不感到
他们在受着一个放肆而残忍的独裁政权的威吓和压
制。相反,他们怀着真正的热情支持这个政权。
“先公后私”是那时纳粹流行的口号,群众已被表
面上把社会福利放在私人利益之上的新“国家社会
主义”所笼络住了(尽管戈林之流在背后秘密地营
私肥己。当然。他的“先公后私”口号肯定也呼得
最响!)
    极权的罪恶决不是少数独裁者造成的。“每个
德国人都是有罪的。”雅斯贝尔斯如是说。
    威廉·夏伊勒在分析信仰自由遭到纳粹践踏时
说,  “如果认为纳粹政权对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迫
害使德国人民猛然惊醒。或者甚至震动了他们中的
极大多数人,那就错了……一个那么轻易放弃他们
的政治、文化和经济自由的民族,除了其中比较少
数的人以外,是不会不惜牺牲生命或者冒坐牢的危
险来维护信仰自由的。30年代真正使德国人感到
震动的事是:希特勒在人民就业、造成繁荣、恢复
德国军事力量、外交政策方面节节胜利这些辉煌成
就。很少德国人因为逮捕几千名教士和牧师,或者
因为各新教教派之问的争执而睡不着觉。”
    威廉·夏伊勒在这本书中的成就,更在于它分
析了纳粹的文化、宣传、教育、司法体制。
    l933510日,焚书之火红遍柏林的广
场。一份学生宣言说:  “对我们的前途起破坏作用
的.或者打击德国思想、德国家庭和我国人民的动力的根基的书籍,都得付之一炬。”戈培尔博士认
为:  “德国人民的灵魂可以再度表现出来。在这火
光之下,不仅一个旧时代结束了,这火光还照亮了
新时代。”
    焚书,文化管制,书稿审查等等都在光荣的使
命下完成。七个德国文化协会(美术、音乐、戏
剧、文学、新闻、广播、电影)一统德国文化江
山,它对艺术文化工作者掌着生杀予夺大权,那些
对国家社会主义不热心的文化人常常断送前程,剥
夺生计。
    德国的新闻、报刊、广播业此时得到空前的思
想一致。当然,它好歹还有一个报刊法(那人治的
极权国度是连新闻出版法都没有的)。报刊法第14
条规定,要使报纸上不得有任何误导群众、假公济
私……或有损德国荣誉和尊严的东西。
    不要以为人民对新闻、文化有什么太大的分辩
力。威廉·夏伊勒嘲讽道:“在一个极权国家里,
一个人是多么容易听信说假话的和受检查的报刊和
广播啊。……要避免一个政权的不断的有用意的宣
传的可怕影响,有多么困难。”
    教育上的纳粹化也标志极权主义的成功。从幼
稚园到大学的每个教职人员,都必须加入国社主义
教师协会,与国社主义保持坚决的一致,可谓“立
场坚定,旗帜鲜明”啊!
    威廉·夏伊勒似乎对这种自由悖论感到尴尬:
    “魏玛共和国曾坚持学术要有完全的自由,这
种情况带来的一个结果是,极大多数大学教师由于
反自由主义、反民主、反犹而帮忙破坏了这个民主
政体,大多数教授是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他们希望
德国保守的君主政体复辟。……他们的宣教为纳粹
主义的到来准备了条件。到了1932年时,大部分
学生看来都醉心于希特勒了。”
    希特勒和纳粹党在“抚育”青少年茁壮成长方
面很有办法——
    6岁一10岁:男孩参加青年团当学龄团员。每
    人发一记录簿,记录思想发展状
    态。
    10岁之后:升人“少年队”宣誓如下:在代
    表我们元首的这面血旗前,我宣
    誓把我的全部精力和力量贡献给
    我国的救星阿道夫·希特勒。我
    准备随时为他献出我的生命,愿
    上帝帮助我。
    14岁一18岁:加入希特勒青年团。经受纳粹
    主义德、智、体全面发展。
    德国妇女从10岁至14岁加入“少女队”。18
岁之时,女青年团员则农村服役一年。
    衡量一个国家文明还是野蛮,民主还是独裁.
自由还是极权,不要看它们的宪法纸上吹得天花乱
坠·也不要听它们的领导人嘴上吹得天花乱坠,只
要看一看它们的司法在实践上独立与否,是否秉承
分权与制衡的原则。盂德斯鸠曾有过如下名言:“凡
司法、立法、行政三权集于一身者,必是暴政。”    威廉·夏伊勒描述了第三帝国的司法状况。
“希特勒就是法律”。“法律和元首的意志是一回
事。”汉斯·弗朗克在1936年对法律工作者说:
“国家社会主义思想,特别是像党纲和元首的一些
演说中所解释的,是一切根本法律的  2
础。”
    “所有法官都被迫(?)加入德国国家社会主义
法律工作者联合会。”但我对被迫持怀疑态度,应
该是很多人是自愿的。
    “人民法庭”在行动,“秘密警察”在行动,
“特别法庭”也在行动,  “党卫队保安处”也在行
动,一切“人民的敌人”将置于强大的国家社会主
义专政的威力之下。
    保安处罗网密布全国,雇用了约10万名兼职
告密者,一切人皆可能是潜在的告密者。极权主义
像章鱼的须一样无孔不入。
    我曾经看过一部外国影片,名日《刺杀希特
勒》,那个独眼单臂的刺客施道芬伯格上校临死
前,面对行刑队黑幽幽的枪口,悲惨地呼喊了一
句:
    “亚伯拉罕,如果你在这城中能找出一个正直
的人,就饶恕他们吧!
    我觉得这种场景,渗透着导演对德国愚昧无知
的人民的谴责,民族劣根性的自省,因而具有极大
艺术感染力。
    然而在威廉·夏伊勒笔下,施道芬伯格临死前
喊的是:  “我们神圣的德国万岁!
    可见民族主义的幽灵也在刺客心中扎了根。我们
很难说刺杀是一种赎罪行动,只是由于希特勒在前线
的失败导致了军官的失望、忧虑,对国家利益的忧虑。
    刺杀希特勒很难上升到对极权主义的憎恨,对
自由、民主的追求。
    德国群众的偶像隆美尔因参与政变,也被赐自
尽。同所有极权主义国家的政治一样,也是需要演
一出大戏的。希特勒赐死隆美尔之后“下令举于国
葬”。伦斯德将军致悼词,他站在裹纳粹字旗的隆
美尔尸体前说:  “他的心是属于元首的。”多么庄
严隆重的滑稽喜剧啊!
    威廉·夏伊勒在评述这次失败的叛变时说:
“希特勒用一种无法解释的催眠术——至少在我这
个非德国人看来是如此——始终得到这一伟大民族
对他的忠诚和信任。不可避免地,德国人民像一群
不会说话的牲畜一样,但是怀着一种使他们不同于
牲畜的虔诚和信念,甚至热情,盲目地跟着他跳下
悬崖,投向国家的灭亡。”
    我们或许可以提出如下假设:
    假若希特勒没有对外扩张,没有被盟军击败.
他的帝国是否可以苟延一些时日?他的“人民”是
否自愿或被迫在这国家社会主义下生活更长的时
?像亚非拉那些极权专制国家一样?从这个意义上
言,德国人民是否应感谢英、美的“解放”?!
    如果把极权主义的罪恶仅仅归于少数恶魔,显然是幼稚的。因为那些“恶魔”当初都是以民族救
星的姿态出现的。而把救星推上舞台并甘愿为之驱
使的,正是人民!
    爱娃既是作为希特勒的情人,也是作为德国臣
民中的一员,这样“忠”于希特勒:“宁肯死一万
个人,也不能让德国人失去他。”
    戈培尔的殉主,看起来更附合极权主义道德:
“因此我相信我正在为德国人民的前途做一件最好
的事情。在今后艰苦的岁月里,树立榜样比活着更
重要……因为如果我不能生活在元首的身边并为他
服务,生命对我个人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或许,极权主义的伦理道德观,可以用希特勒
的这句最为精练的话概括,在国家、民族的幌子
下,个人自由和尊严被全面剥夺——
    “生命是什么?生命就是民族。个人总是要死
的。在个人生命之外.还有民族!
    这世界上既有疯狂的个人,也有疯狂的民族和
国家。当国家、民族已趋颠狂时,没有人可以逃脱
这一宿命。
    从前有那么一些极权主义国家,它们与疯人院
的唯一差别是,疯人院的院长是清醒的。而极权疯
人国,国长们比国民们疯得更厉害。
    我常常想,是不是在这些疯人国里,会有一些
清醒着的痛苦的灵魂,在熬过了(?)这举国疯狂岁
月之后,他会不会自言自语:“我是谁?在那些年

月,我是怎样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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