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8日星期四

没有记忆的族群注定是被掠食的族群

没有记忆的族群注定是被掠食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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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瓦西里·扬《蒙古人的入侵》与劳伦斯·贝尔格林《马可·波罗传》

“我相信被压制的思想家将战胜蠢笨的刽子手,我相信知识将战胜谎言····真理、对人的关怀之情和自由引导我们的祖国走向共同幸福和共同光明的美好时刻会到来···”
——瓦西里·扬《蒙古人的入侵》之《成吉思汗》,P264

“那一天总会到来的,我们的大地一定会重获自由!”
——瓦西里·扬《蒙古人的入侵》之《拔都汗》,P225

纪录片里常常会有这样的镜头:塞伦盖蒂草原上的角马被猎豹或狮子攻击,当一匹角马落入掠食者的利爪尖牙下,其它角马就会放缓逃命的脚步,任由掠食者啃食自己的同类,仿佛这惨剧从未发生一样。
   
人类是比所有动物都残忍的的动物;在人类步入文明社会之前,人类的历史上充斥了野蛮和血腥;尤其是当一个族群屠灭其他软弱的族群的时候;但是有智慧的族群、勇敢的族群势必不能长久地遭受奴役,因而在这些有着勇敢而自由的基因的族群的历史记忆里,不仅有其族群被奴役掠食的悲惨回忆,也会有其族群中的英雄反抗奴役
和掠食的勇敢回忆。
   
愚昧的族群有两种症状:要么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永久不提伤痛;要么偏执地展示伤痛,把历史的伤痛化作今日的仇恨,培养一些无脑愤青;
更有甚者,认贼作父,把屠杀歌颂为融合,把征服讴歌为统一。

1
,西征还是西侵?统一还是征服?

瓦西里·扬比起许多俄国或苏联作者,在中国读者圈里文名并不卓著。但他的这三部曲小说《蒙古人的入侵》(外文出版社2010年版),却为也曾屡屡沦为奴隶的中国人立起一面镜子。译者在中译本出版后记批评此书的局限是,作者写作此书时逢卫国战争前夕,将成吉思汗对俄罗斯的征讨比作德国希特勒对前苏联的入侵
   
作者借托钵僧的修史,描述这一场巨大的人类浩劫:“····前所未见且凶恶无比的异族对祖国大地的入侵····;要把无情地灭绝各个民族的成吉思汗及其强悍的大军如实地讲述出来,我有足够的词语与力量吗?····
   
书中,蒙古将领速不台的话仿佛是纳粹的日耳曼民族是优秀种族的翻版,此人说:圣祖说过:蒙古人是世界上最勇敢、最强大、最聪明的人。因此,蒙古人应当统治全世界。被苍天选中的民族只有蒙古人。其他民族只配给我们充当奴隶,为我们效劳,倘若我们给他们一条生路的话。所有凶悍勇猛的、不甘屈从的人,都将从地面被清除。他们将像干牛粪片儿,在我们蒙古人的篝火堆里烧掉!
    
这是继四、五世纪北方游牧民族侵袭北半球一些发达的文明之后又一个黑暗的世纪。蒙古大军裹挟着吉尔吉斯人、阿尔泰人、畏吾人以及其他游牧部落的部队,浩浩荡荡杀奔中亚和欧洲,进行史上骇人听闻的掠食,屠杀——“征服世界,直到最后的海洋,直到蒙古马蹄能够踏到之处。
   
这些蒙古侵略军把残忍与野蛮发挥到极致,书中说:我在哪个地方能找寻到一锅滚烫的油脂,用以描述蒙古大军每前进一步随之出现的苦难、绝望、充满无尽泪水、充满无限悲悯和愤怒的场景?
   
梁赞城陷落的时候,作者写道:鞑靼人冲上街道,逢人便杀,摧毁教堂大门,杀死妇女和神甫,烧毁建筑物。从妇女手中夺过孩子,投入火中,然后当众强奸妇女,强奸之后豁开她们的肚皮。
    
瓦西里·扬以一个俄国人的角度,是这样评价中国的被毁灭的,多年来,他们摧毁过多少像中国、花剌子模这样的国家,烧毁过多少城市···(第二部《拔都汗》第199页)
成吉思汗的小儿子阔列坚汗被俄罗斯人击毙,更是被这位俄国作家大书特书,拔都汗气得叫嚷:我要让鲜血洒遍斡罗思大地····我要把一切活物、所有活人、最后一条狗和最后一个小孩都统统杀掉。蒙古大军要像一团烈火一样滚过斡罗思大地,把斡罗思大地变成无声的坟墓,只能听到寒鸦的悲鸣与野狼的嚎叫。
   
俄罗斯作家是如此描叙阔列坚之死和拔都的灭绝宣言的;而在13世纪,南宋中国人民抗击蒙古侵略者的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在钓鱼城下,蒙古大汗蒙哥被击毙,不仅被后世史学家别有用心地模糊为病死,而且几乎在当代,无一瓦西里·扬式的中国作品在大陆问世。
不仅如此,像汉民族的英雄姜才、李庭芝、李芾等人在当代中国大陆也几乎无一文学作品、影视作品表现;对于蒙元时代的种族歧视政策、四等人划分的历史也讳莫如深;同时,征服这类比较客观的提法从历史学术著作消失,征服民族对被征服民族的压榨成了统一融合,学术著作沦为权力附庸与权力谎言。

2
,正视还是回避?选择还是全面?

当代的文化界另一个奇特现象是,一方面对中国历史上的主体民族沦陷和奴隶生涯讳莫如深,甚至把历史学家已经有定论的五胡乱华全面扭曲为华乱五胡(此系柏杨语。当然在汉帝国末世和王莽等僭主时代,对胡人的骚扰和压迫也是客观存在);另一方面,歇斯底里式地用文艺作品反复展示侵华日军的残暴,打开荧屏和银屏,几乎描写民国时期的作品,不是内战式的砍砍杀杀,就是受虐狂式的展示日军的残暴;目的真的是激发爱国主义?还是煽起民族主义以远在天边的敌人消化内部矛盾以达稳腚之效?
   
图书畅销榜上,常年盘踞的是涉嫌抄袭者(某青春文学作家)和写作骗局涉嫌者(另一个最近正在倒下的青年作家)的图书,还有鼓吹种族灭绝的法西斯主义的狼图腾著作(书中赤裸裸滴叫嚣中国的前途在于把十亿人口的农耕民族降到五亿。凌沧洲不禁质问:用什么手段把农耕民族人的数目降下来?仅仅靠所谓计划生育是不够的啊,是不是纳粹毒气室和奥斯维辛集中营该登场了?)
   
而此类图腾著作的海内外热销,说明攘夷尊夏的时代早已过去,一个攘夏尊夷——(甚至不是西夷)而是北狄北夷的时代,早随着南北朝、辽金、蒙元、满清的波浪式推进,到北方土耳其时代——网络上也有称之黄俄后清时代——达到巅峰(参见凌沧洲有关第三次全面征服与蛮族侵袭浪潮第四波的论述——《龙血狼烟》P104页,中国工人出版社2010年出版)
   
有没有策划之手在幕后运作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有些势力——比如黄金家族的后裔在海外势力之强恐怕不是常人可以推测。
   
美国人劳伦斯·贝尔格林《马可·波罗传》引用波斯史学家诸瓦尼的话:现在世界上有超过两万个成吉思汗的后裔,他们生活富裕,衣食无忧。
   
劳伦斯·贝尔格林进一步说:现代遗传学研究表明,诸瓦尼并没有夸大其词。在成吉思汗的时代,每十二个亚洲人中有一个,换言之,世界上每二百个人中就有一个带有蒙古人的Y型染色体。遗传学家认为,因为成吉思汗的军队在征服亚洲的过程中,他们大肆奸淫所到之处的妇女才留下他们的染色体。有一些科学家甚至认为,时至今日,部分染色体仍有可能是成吉思汗本人的。(《马可·波罗传》P78,海南出版社2010年版)
    
如果征服军后裔的力量都如此强大,那么依照某些族群中部分激进主义者的自恋自利与不能批评的特性,强势促销一本鼓吹本民族优越和对其他民族侵袭和清洗的书,有什么困难的吧?甚至制造了若干文字狱的帝王屠夫的罪行,在某些历史学家的嘴中也能漂白,也能登堂入室到电视讲坛中,那么,这些选择性记忆的历史著作,选择性鼓吹某民族优越而农耕民族低劣的著作火起来,这些与人类平等自由与人权尊严等普世价值背离的垃圾文化价值观大行其道,不也正常得很吗?

3,历史还是未来?镜鉴还是警示?

我想说明的是,没有记忆的族群注定是被掠食的族群,选择性记忆的族群注定是愚昧的族群,偏执性的记忆或健忘对一个民族都不是好事。
   
我还想说的,历史研究、历史真相与权力需要、权力谎言总算发生矛盾冲突。
   
当今世界并不安宁,俄国前总理盖达尔在《帝国的崩溃》一书中清晰地描写了苏联崩溃的路径,也指出为了促成帝国崩溃或民族自治而渲染历史上的民族优越与自豪感的可怕。伴随着苏联专制的崩溃来临的,固然是各民族大监狱(此系革命党人指斥沙皇俄国的词汇或者当年批判苏修的词汇?)的崩溃,像波罗的海等国立陶宛、爱沙尼亚等完成大越狱,然而接踵而来的后续民族纷争也殊为血腥,如车臣的惨景。
   
中国历史上不乏抗暴的英雄,如反抗匈奴人侵袭的汉代英雄,也不乏对边境少数部族用兵反思的将领,如飞将军李广暮年就反思杀戮800羌族战俘。
   
历史的教训犹未远去,比如,现今主流史学著作谈及汉代的衰亡,都会称农民造反是主因,实际上内忧外患早已经埋下,连年对西羌和匈奴、鲜卑的用兵,也耗尽了国库,加速了内部的矛盾;像诗人王维《出塞》诗: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度辽。慢慢只能变成帝国辉煌时代的光荣回忆,帝国终将有一日黑风夜撼天柱折,万里飞尘九溟竭。(林景熙的《读文山集》)
   
还是诗人李白说得好: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战城南》)
   
因此,历史的教训犹在耳边,既是镜鉴也是警示:迷信武力者必死于武力,蒙古征服者建立的大帝国的崩溃如是,苏联帝国的崩溃亦如是;历史上的征服、残暴与血腥等真相固然不可被屏蔽;历史上各民族人民的友爱,尤其是普通人之间的人性之情更值得推崇——像中流击楫的英雄祖逖家族后来多落入胡人之手,而胡人中也有人保护了祖逖一位后裔。
   
因此,各民族的平等,没有谁有智力上、历史上、人数上的优越感,没有哪个民族应该被歧视或逆向歧视,人为地制造出体制性的就业、生育歧视,至关重要。
   
作为现代人,一个公民,人们应该关注的是每一个个人的人权、自由与尊严,无论这个人属于哪个族群,无论他是美俄德法英日中国人,无论他是汉回藏蒙维满,只要他是合法公民,他应该有他的人权尊严与自由,尤其是表达意见与言论的自由;你要说:流这个人的血,就是流人类的血;践踏这个人的尊严与自由,就是践踏人类的尊严与自由。

201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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