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8日星期四

冷眼看王朝

冷眼看王朝

    港台和大陆一些文人,在比较了明清两朝代帝王的统治
政绩和私生活后,会轻易地得出这样一种结论:明代昏君多,
清代君主贤德远胜明朝同行。考据学家从后宫嫔妃人数下
手,证明明代君主私生活上更加无耻。玄烨自己也有一段“吹
捧与自我吹捧相结合”的高论:“明季宫女至九千人,内监十万
人,饭食不能遍及日有饿死者。今宫中不过四五百人而已。”
听了他老人家的话,我们当然要得出“今非昔比,今是昨非”的
错觉,而玄烨的目的,也在于谆谆教导人民“新社会就是比旧
社会好。”香港的武侠作家金庸也借《鹿鼎记》表达了对玄烨的
偏爱,康熙思想境界拔得不能再高。康熙圣祖道:“自古以来,
人人都叫皇帝万岁,其实别说万岁,享寿百岁的皇帝也没有
啊。什么万寿无疆,都是骗人。”考虑到金庸对历史与现实的
反讽,小说家笔下人物之言,不足斤斤计较。
    从现代民主政治看专制传统,原是不需作明君和昏君的
区分,五十步笑百步,终究是“岂以一人奉天下,实乃天下奉一人”
的吃人盛宴。吃得多吃得少终归是吃了。君昏君。最终
都只能在权力的祭坛上沦为野兽。但历史工作必须宜细不宜
租,今天的社科工作者的笔墨有如检察官的起诉书,不把专制
帝王的罪孽查究仔细也是不行的。
    所以根据何种“法律”来指控专制君主,是关系到被告们
的罪行究竟有多深重,该在历史的天平、后人的心中判决多重
的大事。
    如果从专制君主的昏聩、淫荡变态而言,明帝的“流氓罪”
当然可比清帝多判若千年,但是从践踏人的尊严角度来说,清
帝所犯的“杀人罪”则一点不比前任逊色。甚至有过无不及。
    ~提起明代的暴行,当然会想到朱元璋统治下,专制政权
得到极大巩固,极权铁网越收越紧,朱元璋滥杀功臣,制造了
一个个“政变反朱阴谋集团”的冤狱,使恐怖政治达到了新的
高潮,而廷杖打屁股更把士大夫仅剩的尊严打飞。东厂西厂
锦衣卫铁骑追杀,特务制度,告密制度使大明帝国太监专权,
精神阉人遍地,一个民族的精神太监化由此深化。据此,我们
可以认为明代帝王罪无可赦,崇祯煤山自缢也可谓上天报应。
    然而,可笑可悲可叹可怜的是,一种罪恶的专制灭亡,是
由另一种更野蛮血腥的专制政体出任“执法官和行刑队”。卢
梭的嘲讽听起来让人那么不舒服,却触及了问题的要害:“你
说中国教育文化怎么好,为什么庞大帝国给满人征服了呢?
‘如果学术曾经澄清伦理,学术真叫人为国流血,教人勇敢坚
毅,那么,中国的人民应该都是聪明,自由,没人能克服得了
的,事实并不然——如果公卿大夫的贤明,法律的所谓良善,
连民众户口如此众多,都不能保护他们的国家被外夷制服,那
么,所有的贤人有什么用处呢?’想来我有时感到困惑,有时感到
焦灼”(转引自林语堂《福禄特尔与中国迷))。当代法国汉
  学家阿兰‘佩雷菲特更不留情面:“30万满人控制了3亿多汉
  人,无论是罗马,还是亚力山大,或是西班牙,都不能做到这
  点。”
    林语堂本人更是热血难耐,痛斥那些国故学家、专制余
  孽:"zalatustra曾经问过这自大的民族,你们4万万神明华
  胄,280年前何以被30万胡虏征服?这个问题要问他们的历
  史家——那些文明的撒谎者”((萨天师语录))。这声音穿透
  70年时空,至今仍在震颤。
    “清风虽细要吹你,明月无奈不照人”。明朝既黑暗不明.
  清朝也昏暗不清。清朝在腥风血雨中取得东方大陆“节目主
  持人”的位置,更留下了一串极不光彩的“人权记录”——“扬
  州十日、嘉定三屠”将满清永远钉在罪人的位置上。“留发不
  留头,留头不留发”,其对人权践踏的面积,已在“4万万神明
  华胄”的脑袋之上。
      大清统治中国之时,正值世界文明车轮隆隆前进,《独立
  宣言》、《人权宣言》改变了人类的进程,工业革命使世界发生
  质的飞跃,回视大清帝国,其黑暗愚昧更令人发指,孟德斯鸠
  说“中华帝国靠棒打统治”尚属轻描淡写,你只要到方苞的
  《狱中杂记》中看一看,想一想文字狱下无数冤魂野鬼,想一想
  谭嗣同血洒改革,想一想徐锡麟的心肝被挖炒食,想一想沈荩
  被一刀刀凌迟处死,大清专制者的暴行难道逊色于明朝帝SS?
  难道不更值得推上断头台吗?
    阿兰·佩雷菲特的(停滞的帝国)为我们提供了帝国日常
生活后隐藏的愚昧残暴面。这种残暴正如哈威尔所言:“一种
人们必须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的东西,从远处是看不见的
——要想真正了解,必须亲自体验。”比方说在邮政领域,当时
曲大清,只有官方邮件才能通过驿站传递,而私人信件,“皇家
传部门除了少数例外都不管,对带的信件则无一例外要进行
检查,作为传递的代价。”一句话,国家严密控制个人。乾隆皇
帝对人民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呀,当马戛尔尼使团来华时,
皇帝亲费笔墨“不许民人与之接触”,并对“汉奸、奸商”之流早
有防备,皇帝密旨:“浙江人郭姓从前勾结夷商,今已病故,伊
子郭极观已经严行管住,著即派要员伴送由别路进京备询,不
必全带刑具。”
   在帝国威严的天空下,个人卑微的命运大致如此。当百
姓们自称“小民、贱民、草民、蚁民”时,当官僚们在紫禁城为争
称“奴才”不称“臣”的待遇忙个不停时(见李敖《奴才学发
微》,帝国“集体愚昧”的命运已经注定。帝国被瓜分豆剖,鲸
吞蚕食的血泪史已露前兆,帝国专制极权的罪孽已经形成,不
在乎君主是康、乾还是同、光——“多少杰作、多少发明,那样
的聪明勤劳,那么多集体智慧! 4000年灿烂的文化!——世
界上最一贯正确的领袖与学说!这一切汇集起来,才能达到
上个世纪祖先还在新石器时代的某个热带共和国居民的生活
水平!(《停滞的帝国》)
    今天有年长学者否定“文革”等激进主义的同时也否定辛
亥革命的激进主义,我除了体会论者的改良用心外,对他们的
论点持怀疑态度。他们首先混淆了两种不同方向(截然相反
方向)的激进主义,其次在为历史把脉时把错了部位。谁应该
对辛亥革命后中国几十年的混乱负责?不是辛亥革命,正是由
于袁世凯等窃国大盗们背叛了辛亥革命的理想——民主、
法治的精神。且不说清朝末年慈禧玩的预备立宪与西方的立宪
民主政治有天壤之别,且不说汉人怒火中烧,革命反满的火
焰一点就燃.辛亥革命结束两千年帝制功不可没(至少是形式
上结束了,尽管有洪宪丑剧和形形色色的独裁者披着形形色
色的外衣行登基为帝之实)。辛亥革命不对革命后的军阀混
战负责,而清朝表面的稳定,也不过是把呐喊闷死在铁皮屋中
而已。该负责的是几千年毒化的奴才思想,该负责的是专制
文化心理残余。
    “清风明月”,多么美妙的开明专制代名词,可惜掩盖的竟
是黑暗的人间地狱;“明月已远,清风不再”,但在共和民主旗
帜下背叛共和民主理想、原则者,掩盖的又何尝不是华美的人
间地狱?如果说专制是一座大监狱,王朝专制政治是其中较
黑的一间,没有王朝名称的专制政治反倒是最黑的一间,哈姆

莱特死而复生,也不由得不再次犹豫:“to be or not to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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