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8日星期四

智慧掠夺


智慧掠夺

    大唐帝国的皇帝、我们亲爱的元首李世民先
生拍着他的啤酒肚,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每当我想到这一幕,我老人家气就不打一处来,无
边的悲愤常常涌上心头。世民先生等于在说:“天
F的人才,都被我网罗到李记权力公司来啦!”世
民先生当然是绝对的老板、总裁、董事长和总经
理。在列强纷争、群雄并起的时代。李总的人才战
略、经营手段确实是技高一筹的,但是在击败多个
竞争者后,问题就出现了——原来天下的局面依
然是:李记公司是垄断的,同样是不把人当人的.
因而最后也难免走向腐败、没落。
    天下应该是民众的股份公司,人才应该是民
族全体的财富,这是现代人才会有的想法,也是深
谙现代民主、自由真谛的人的幽默之论。在一个
真正的开放社会里,政治作为一个开放的体系,既
不是社会唯一的热点,但也不是社会唯一不热的
点。既不像亚里士多德所说“人是政治的动物”。
也不会像某些愚民政治家指望的,把人民塑造成
“经济动物”、“挣钱的蚂蚁”。这个开放社会的人,关注政治像关
注自己的钱袋一样,因为任何政治上的风吹草动,都会给钱袋的
饱满和干瘪度带来影响——收税是增了还是减了,福利是多了
还是少了。每个人、每个群体、阶层可能都在打着小九九。当然
在一个不保护财产的地方,这些小九九就免谈了——因为社会
还没有走出丛林,还没确立人的游戏规则,社会只是动物之间的
弱肉强食而已。
    我们当然不可能指望在一千年前的古人,有现代民主意识,
搞什么政党竞选政治、出版自由(那时报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们的前辈诗人李白、杜甫先生要发表作品只好到风景点的墙
壁上乱写乱画,或者频频参加酒会,在酒会上朗诵等等),我们不
可能指望李世民先生搞轮流坐庄,轮流上课,大家都有机会上台
面上玩一把,玩得不好,人民群情激愤,对不起,下去吧,新庄家
和老百姓也不会对失败者实施斩草除根之法。因为新庄家也不
是霸着台面千年万年不下来,也有可能被老百姓换马,重新扶失
败者上台。我们不可能指望中世纪的人们有这样高超的政治智
慧。相反,如果他们不唱着“千年万年不下课”的山歌,他们不做
着“秦记江山万万年或唐记江山万万年”的大梦,不指望从什么
始皇、高祖起历经无数接班人而至万世,那才是精神上出了故障
——当然了,如果时光流逝,在现代民主潮流势不可遏的情况
下,还有几个从中世纪坟墓里跑出来的鬼魂,做着永不下课的大
梦,那也是现代世界最精彩的猴戏之一,我们一定不能错过观赏
的机会。猴子们演得十分投入,十分逼真,以致忘了戏也有曲终
人散的时候。这就应了骆爽先生的一句名言:“他以为人家都不
知道,其实就他不知道人家都已经知道。”
    我不替唐人着急,想帮他们成立大唐股份公司,开股东大
舍,谈董事长、总经理的经营成绩——其实总体上说,李世民先生
确实是几千年来难得的出色管理者。我替唐代的知识分子着
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要钻人李老板的套儿。这套儿其实早就
设了千余年,还要千年万年的设下去……想想司马迁兄,如果不
钻刘氏公司的套儿,如果不在刘老板手下供职,如果不是想做一
个敬业的好职员,如果不提合理化建议(为李陵将军说话),如果
提点自己看起来不合理但老板看来十分合理的建议,也就不至
于大头受罪,小头不保。李老板已经在管理方式上进步多了,不
会动不动就拿知识分子的大头、小头开割了,但他们全得钻套儿
是必定要搞的。这一钻,就钻到了死胡同,钻出了无数悲剧。在
一夫独大、高高在上的背景下,是万民如蚁、万民颤栗,所有知识
分子的智慧全被老板掠夺了。社会就失去了活力。知识分子不
能开一间自己的小小的书店、小小的试验室、小小的出书作坊等
等,人才都流到科举场上去了,知识分子在丧失了精神独立的同
时也完全丧失了经济独立,而没有生活保障,也就得为老板们驱
使。
    我确实为中国中世纪的这些知识同志们感到悲哀——他们
能之乎者也,能吟风弄月,能附庸在大大小小的皮上,但是他们
没有一个人尝试过像斯宾诺莎先生一样,磨镜片来养活自己。
黄仲则先生曾牢骚满腹地说:“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
生”。不知黄兄那十有九人之余下的一,是否是自己,还是与自
己臭味相投的朋友?白眼为何不先白自己,不检讨自己?
    从中世纪的这些垄断公司方面讲,垄断也意味着禁人,意味
着公司寡头们的高额利润。如果人才都流失了,都纷纷自己去
开公司了,那么谁来维持这个天下独此一家的垄断而腐败的公
?谁来当打工仔和奴隶?谁来为这个权力金字塔作垫脚石?
所以历来的总裁和老板们,把封杀文人自谋生路作为第一要务,
务必使有书必禁,有家必抄,有人必抓,搞得人人都像萎缩的太
监才行。所以当孟德斯鸠的著作在欧洲发行,出版商们要捞一
笔时,中国的民间出版业却进一步没落——更不用说那些醉心
于科举和功名利禄的士子会加入到出版商的行列来。这块土地
上其时正在实施着丛林部族的野蛮法则,一人写书或印书,全
家、全部亲戚都得被杀掉。此种情势之下,尚有太监文人不绝如
缕,歌功颂德,是以帝国的封杀自由出版空间、封杀文人自己经
营公司尤其是开设出版、传播业公司的歹毒计划,没有从道德上
被彻底谴责。
    大唐的知识精英该躺下的躺下了,该钻套的也全都钻套了,
像李贺这样因为父讳钻不了而牢骚不断的也有的是。大唐的愚
夫愚妇们也像冯尼格的《冠军早餐》中所写的美国人一样:“他们
依然在操个不停。操,产生着婴儿。”我想那些愚夫愚妇的基因
一定很具生命力。
    我们为古人着急不是因为我们的小酸水儿止不住往外冒,
而是我们悲天悯人,怀着人道主义的心肠,我们当然也为这些不
幸的人民的基因着急。
    如果我们不能改变我们古人的命运;我们至少可以尝试着
改变我们自己;如果我们不能改变我们的过去和现在,我们至少可以

尝试着改变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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