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的孔雀羽

人身上的孔雀羽

即使最卑微的人也有他的尊严，甚至是他的骄傲。

2002年春节，我在南方旅游。在南方古城的一个饭局上，同桌一位年约40岁的司机说起了他生命中“最光荣的时刻”。那是若干年前，他在一个部队当兵，班长有事回家探亲，他这个班副就代理起班长的职责。“威风呀!”他回忆着并且有点炫耀的说道：“新兵们全都对我点头哈腰，敬烟上茶，而且晚上轮流给我端洗脚水，倒洗脚水。”同桌上有退役将军，有在职副市长，听后都微笑不语，大家都在嘻嘻哈哈中把酒桌的热闹与亲和的气氛推到高潮。有什么必要去给一个卑微的人的骄傲上淋点冷雨呢?这位可怜的人连同他可怜的骄傲(他自己觉得是生命中容光焕发的时刻，如同状元金榜题名的时刻)，或许在他生命中无数屈辱、寒冷的时刻，作为温暖的火光，给他一种虚幻的生存满足感。  这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人的骄傲。实际上，有许多饱学之士，才华横溢之士，也不免有相同的人性弱点。他们比退役班副更有资格来炫耀其才华、财富、权势。清朝的权臣李鸿章年轻的时候，理想是“安得七间大玻璃房南面办公”，经过多少年摸爬滚打如愿以偿，当官日久，不免盛气凌人，一日某官来见，李鸿章傲然之情流于脸面。来人说：“卑职听说中堂大人眼睛有毛病，特来看望。”李鸿章大笑：“我眼睛好得很，哪有毛病?”来人说：“中堂大人眼睛如果没毛病怎么瞧不起人哪?”李鸿章惊悚，蓦然悔过，并表示谢谢提醒。

这故事也许是属于野史传说，真实性无从查考。古人在谦和平朴地做人方面，留给我们很多智慧。比如古人说：汝有盛气凌人之日，人亦有盛气凌汝之时。印度的圣雄甘地在谈及他童年接受的信念时说：“尊敬所有人，也不要瞧不起任何人。”

人的目光的短浅与远大，经历的丰富与局限，一定程度上决定一个人的品味、气质、胸襟。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能看出一个人的灵魂。一些人之所以称为君子，是他们的见识远大宽广。有一些人不乏机敏之才，但往往骄傲得很，最后，弄得无德、无学养、无修养，举止乖戾，目中无人，错把自负当自信，则终是夜郎国的酋长，井底之蛙。

这使我想起了动物园中的孔雀，它们开屏的时候羽毛十分美丽。孔雀羽放在孔雀的尾巴上，是恰当的，因为它们或许靠这个来吸引异性，或者靠鲜艳的颜色来吓退敌人。但人是灵长类动物，应该有着更高贵的气质，更深邃的思想，更广阔的同情心，而不是在“头脑里的屁股”中装着一副孔雀羽，不知者对该人惊艳不已，知者却只有暗暗叹息：  “又一位人士迷醉在自己的孔雀羽中。”